一次是让那女子踩中狗屎。</p>
最后一次是以秘术让其深信自己开悟。若是在小镇之外，当然绝无此可能，便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道家真君，恐怕也不敢如此作为，可小镇之上，蔡金简无异于凡人，老人不惜付出巨大代价，便有了可趁之机。</p>
其中第二次，则最是精巧，甚至连老人自己都觉得是神来之笔，便是让女子误以为草鞋少年的善意提醒，实则是狡黠报复。老人当时让少年的开口出声，放慢了一些，又恰好让女子捕捉到这个细节。</p>
不可谓不处心积虑。</p>
修行路上，同道中人，善缘孽缘，一线之间。</p>
此时，院中妇人顾氏一颗心有悬起来，生怕老仙长说出什么坏消息。</p>
老人扯了扯嘴角，眼角余光之中，一个孩子蹑手蹑脚站起身，然后撒腿就跑向院门。</p>
妇人尖叫出声。</p>
老人手托白碗，不急不缓站起身，“徒弟，为师先给你看看何谓天地之大，省得你不知轻重，坏了你我师徒二人的千秋大业！”</p>
妇人眼前一黑，昏厥在地。</p>
老人猛然挥袖。</p>
下一刻，刚要碰到院门门栓的孩子一个踉跄，摔倒在地，但是等到他发现不对劲后，茫然四顾，最后抬起头，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说书先生，“这是哪儿？”</p>
老人双手负后，淡然道：“碗中。”</p>
孩子愈发茫然，突然听到老人暴喝一声，“起来！”</p>
孩子本能站起身，一动不动。</p>
顾粲发现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，正前方的远处，云海滔滔。</p>
然后，孩子骇然瞪大眼睛，只见白茫茫之中，有一条巨大的躯干破开云雾，缓缓移动。</p>
但是它实在太大了，根本无法露出完整的真正面貌。</p>
孩子吓得就要后退一步，却很快被老人以手掌按住脑袋，厉色道：“此时一退，以后修行路上，你就寸步难行！给我站稳了！”</p>
顾粲吓得泪水一下子就流出眼眶，这个从来无法无天的顽劣孩子，竟是连哭都不敢出声了。</p>
孩子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，双腿打颤，嘴唇抖动。</p>
远处云海，沸腾起来。</p>
雾蒙蒙的白云，似乎在逐渐淡去。</p>
于是天空中显现更多的黑色，极长极大，就像……自家水缸养着的那条小泥鳅，暴涨长大之后？</p>
孩子脑海中，没来由蹦出这么个想法。</p>
顾粲那一刻，魂不守舍，不由自主就向前跨出一步，伸出纤细的手臂，朝向天空。</p>
一颗巨大如山峰的头颅，从云海中缓缓游曳而至。</p>
孩子眼睛发亮，丝毫不惧，甚至还招招手，喊道：“快来快来！原来你长这么大了啊，难怪我总觉得丢水缸里的鱼虾螃蟹，第二天总会少掉很多。”</p>
站在顾粲身后的书简湖截江真君，百感交集，既有浓重的失落嫉妒，也有油然而生的欣慰。</p>
虽然自己肯定已无此等天大福缘，但是有此徒儿，也算幸事，绝对不枉此行！</p>
老人亲眼看到那颗头颅的临近，呢喃道：“天下奇观。”</p>
————</p>
陈平安突然跟黑衣少女说要进屋一趟，最后蹲在角落，背对着她，将一件东西藏在手心。</p>
他出门后，说是去给她买煎药的陶罐，家里缺这个。</p>
少女在草鞋少年快步离去后，瞥了眼角落阴暗处，立着一只老旧罐子。</p>
而且其实少女的听力很好。</p>
他手心之物，是一枚碎瓷片，极其锋利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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