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妪突然自己被自己逗乐，哈哈大笑起来，“差点忘了，那会儿我可用不着拐杖。”</p>
她笑问道：“怎么，是跟姓宋的小白眼狼一起喝酒？”</p>
赵繇无奈道：“『奶』『奶』，跟你说多少回了，宋集薪很有才气的，悟『性』很高，学什么都快人一步。”</p>
老妪嗤笑道：“他啊，聪明是最聪明了，只不过你爷爷生前早就三岁看老，看死了那小东西，想知道你爷爷是咋说的不？”</p>
赵繇赶紧答道：“孙儿不想知道！”</p>
老妪才不管宝贝孙子愿不愿意听，自顾自道：“你爷爷说啊，‘小小年纪，城府深重，只可惜败祖辈家声者，必此人也。’”</p>
然后她指了指赵繇，“你爷爷还说，‘温良恭俭，初无甚奇，却倒是培子孙之元气者，必吾孙也！’”</p>
老妪说完后，笑了笑，“死老头子，酸了一辈子，最后总算说了句顺耳的好话。”</p>
有些疑『惑』的赵繇刚要说话，只听『奶』『奶』唏嘘感叹道：“老喽老喽！”</p>
少年只得收回话，笑着上前挽住老妪的手臂，“『奶』『奶』寿比南山，还年轻得很。”</p>
老妪伸出干枯的手掌，拍了拍宝贝孙子的手背，“比你爷爷强，读书不知会讲狗屁道理，也会说好话给人听。”</p>
少年笑道：“爷爷是真有学问的，齐先生也说爷爷治学有道，解‘义’字，极有心得。”</p>
老妪立即『露』出狐狸尾巴了，遮掩不住的得意洋洋，却要故作冷哼道：“那可不，也不看是谁挑中的男人！”</p>
赵繇紧抿嘴唇，忍住笑。</p>
老妪带着赵繇来到书案后的椅子旁，少年发现书案上，摆放着一座卧龙木雕，栩栩如生，只是不知为何，仔细观察后，就发现这条青『色』木龙，有眼无珠。</p>
老妪拿起一支早已蘸满墨汁的『毛』笔，是一支由老槐枝制成木管的崭新小锥笔，双手捧住，颤颤巍巍递给嫡长孙。</p>
在赵繇不明就里地接过『毛』笔，肩头一沉，原来是『奶』『奶』将手按在了自己肩上，他顺势坐在那张只有赵氏家主才能落座的位置上。</p>
老妪向后退出一步，无比庄严肃穆道：“赵繇，落座！今天就由你替赵家列祖列宗，为龙点睛！”</p>
一尊尊破败不堪的泥塑神像，在荒草丛生的地面上，横竖歪斜，无人问津。</p>
千百年来皆是如此，甚至会不断有泥像沦落此地，小镇百姓不止是对很多事物，见怪不怪，其实见到这些神像，也早就没有太多敬意了。</p>
老人偶尔会唠叨几句，让自家孩子不要来这边玩耍，可是稚童孩子们仍是喜欢来此捉『迷』藏、捉蟋蟀等等，可能等到这些孩子长大成人，再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，也一样会跟孩子们说不要来此嬉戏，一代一代，就这么过来了，也无风雨也无波澜，平淡无奇。</p>
只见这里，滚落的头颅，断裂的躯干，分开的手掌，好像被人勉强拼凑在一起，才堪堪维持大致原貌，但也仅剩下这点颜面了。</p>
一个草鞋少年，从泥瓶巷那边匆匆忙忙跑到这里，他手心攥紧着三枚供养钱，当他来到这里后，一路绕来绕去，还碎碎念着，然后无比娴熟地找到一尊神像，蹲下身，环顾四周，并无人影，这才将铜钱悄悄放入神像破裂的缝隙中去。</p>
起身后去找第二尊，第三尊，皆是如此作为。</p>
少年离去之前，独自站在绿意郁郁的草丛中，双手合十，低头默念道：“碎碎平安，碎碎平安，希望你们保佑我爹娘下辈子不要吃苦了……如果可以的话，请你们告诉我爹娘，我现在过得很好，不用担心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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