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十四岁。</p>
青冥天下，不被白玉京认可的米贼一脉，道士王原箓。</p>
中土神洲一个叫许白的年轻人。</p>
出身一个藩属小国，有一处位于市井的许愿桥，守桥人姓许，有个儿子，少年风姿卓绝，好似谪仙人，故而绰号许仙。</p>
据说许白在年幼读书时，便有神人仙灵，在背后帮忙燃灯照明。</p>
后来夜宿桥上，少年梦见有一老道人曳杖而来，癯然山野之姿，似有道气者。少年似睡非睡，骤然点灯之后，人在星海鱼在天。</p>
流霞洲一个福缘深厚的年轻人，给了个梦游客的古怪说法。</p>
青冥天下，捉刀客一脉的一位纯粹武夫。年近五十，山巅境瓶颈。</p>
除此之外，候补十人，也有第十一人，因为先前那个隐官，有了“第十一”的说法，所以此人就有了个“二十二”的绰号。</p>
此人并不算长的人生，简直就是一部最神怪志异的传奇小说，最早资质尚可，故而只是成为宗门的外门不记名弟子，受尽白眼，历经坎坷，情伤亦有，然后在一次下山历练途中，为了救下他人，不幸遇难，最终沦为半死不活的鬼物。</p>
当他重见天日之时，手握一座洞天。</p>
年纪轻轻，就是一座宗门的宗主。重新整肃宗门，宗门之内，一大堆的祖师爷。偏偏能够服众。</p>
传闻与游历青冥天下的儒家亚圣，以及自家天下的白玉京三掌教陆沉，玄都观孙道长，以及炼丹第一人，都有过交集，皆有传授道法或学问。</p>
他的神仙眷侣，更是惊世骇俗。</p>
是另外一座宗门的飞升境开山祖师。</p>
双方无论是年纪，修为，身份，都极为悬殊。</p>
关键是两座宗门之间，本是结仇数千年的死敌。</p>
所以当双方成为道侣之后，几乎半座青冥天下的修士都在瞠目结舌。</p>
刘羡阳摇晃着小竹椅吱呀作响，喃喃道：“流霞洲梦游客，有那么点意思。”</p>
如今许多宝瓶洲修士，除了倍感与有荣焉，更是扼腕痛惜，风雪庙魏晋刚刚过了五十岁，藩王宋长镜也是一样的道理。</p>
不然先有宋长镜和魏晋共同跻身年轻十人，分别占据一席之地，又有马苦玄紧随其后，跻身候补十人。</p>
数座天下，两份榜单，总计二十一人。</p>
浩然天下最小的宝瓶洲，就会是独占三人的气象！</p>
刘羡阳突然转过头，盯着米裕，一本正经道：“余米兄，你长得如此风流倜傥，以后落魄山要是有那镜花水月的活计，肯定能挣大钱。到时候你带带我啊，我给你当绿叶！”</p>
米裕目瞪口呆，突然有点明白当年隐官大人的真诚眼神了。</p>
所以米裕立即挺直腰杆，“拉上魏山君一起，有福同享！”</p>
刘羡阳赶紧道：“再来点瓜子，庆祝庆祝。”</p>
米裕又摸出一把小米粒赠送的瓜子，分给刘羡阳一半。</p>
————</p>
热热闹闹的清风城，三教九流融洽杂处。熙熙攘攘，都是求财。</p>
许氏又有那狐国，所以这座清风城，是宝瓶洲出了名的英雄冢温柔乡。</p>
一个开设香料铺子的年轻男子，岁数应该还没到而立之年，名叫颜放，气态雍容，好似家道中落的贵公子。</p>
前些年在这边落脚，在山上神仙满大街的清风城，这个掌柜，还是不起眼。</p>
香料铺子打交道的，自然都是女子，多是家境殷实的妇人，或是爱美的少女。</p>
男子面容未而立之年，可是他的眼神，好像早已不惑之年。</p>
这样的一个男人，又卖着香料，哪怕待客算不得殷勤，只能算是礼数周到，生意也不会差的。</p>
女子的发髻，珠钗，衣饰，这位掌柜，什么都懂。</p>
年轻掌柜喜欢逛书肆买书，于是结识了一个家境尚可的书商朋友。</p>
那书商家底丰厚，清风城的书肆买卖，算他最大。只是在这清风城，就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的门户了，相较于那些神仙往来的豪门府邸，根本不够看。</p>
今天颜放被那书商拉着去家中喝酒，喝高了，书商就开始与颜掌柜称兄道弟，开始诉苦自己在清风城的立足不易，嫁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那么坎坷，竟然会被那未来亲家瞧不起，说自己这份产业，搁在任何一个藩属小国，都算富甲一郡了，结果在这清风城竟然会被人嫌弃门槛太低。</p>
而他那个原本幽怨不已的女儿，其实如今早已不再每天以泪洗面了。就像今天，她便隔三岔五来问父亲酒菜够不够。</p>
颜掌柜便给了一条颇为奇怪的生财之道，拧转酒杯，缓缓道：“袁兄，我未必能够帮你挣大钱，但是可以帮你子孙三代，有笔细水流长的收入。”</p>
书商愣了愣，小声道：“老哥我洗耳恭听。”</p>
年轻掌柜笑道：“自认书、画、文、篆刻，还算精通，又不至于太好，注定成为不了什么大家，但是靠这个做点营生，还是不难的，只不过我缺那本钱，袁兄刚好有，刚好拿来献丑了。袁兄是清风城最大的书商，那么版刻书籍，就很容易了，每隔一年，我负责为袁兄编撰出一部印谱，一百方印章，东拼西凑个九十七八方，都是千真万确、有据可查的大家手笔，其余几方才是假。”</p>
书商疑惑道：“作假？怎么卖？不是老哥信不过你的篆刻，实在是兜里有大钱的，个个人精，不好糊弄啊。”</p>
颜放抿了一口酒，笑道：“我曾看过不少各国史书、地方县志，打个比方，我帮袁兄篆刻一枚模仿篆刻名家的印章，印文故意更改名字、字号的某个文字，故意给出一个看似破绽、又非漏洞的地方。事实上，偏偏是符合族谱记录的，所以这笔买卖，是定然挣不着俗人兜里钱的，得挣那些看书够多够杂的斯文人，只要稍稍考据一番，他们反而会误以为捡了个大漏。类似这样的偏门法子，还有许多。”</p>
书商略微心动，“真能成？”</p>
颜放瞥了眼屏风后的女子，笑道：“事先说好，若是让袁兄亏了版刻印谱的钱，我便喝罚酒，与袁兄赔罪，赔钱，真没钱。若是将来挣着了钱，袁兄记得请我喝上一壶仙家酒酿。”</p>
一番详细计较过后，书商觉得此事多半可行，最后摇摇晃晃起身又落座，只得让那女儿送颜掌柜离开。</p>
等到女儿返回后，书商已经端坐酒桌旁，问道：“你确定了，真是那旧朱荧王朝渝州地带的口音？”</p>
那女子点头道：“可惜不是剑修，是个六境武夫，不过已经很天才了。只要能够确定对方是朱荧遗民，就可以招徕。”</p>
书商皱眉道：“不像是个贪财之辈，谈吐风雅，十分不俗。”</p>
女子玩笑道：“袁兄将他真心实意当兄弟，可惜他却想要当袁兄的女婿。”</p>
书商忍俊不禁，摇头道：“你这狐媚子，未必能够让此人真正动心，若说让他死心塌地为我们许氏所用，更是痴心妄想了。”</p>
女子犹豫了一下，说道：“可以让我家老祖亲自出马。”</p>
“说笑话吗？！”</p>
书商随后跟着犹豫起来，开始权衡利弊，“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，除非……”</p>
女子点头道：“除非此人能够跻身金身境。最好还有一丝希望，成为远游境大宗师。我们清风城，不缺文运，最缺武运！”</p>
书商说道：“不着急，再观察一段时日。你家老祖要不要现身，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，得问过夫人才行。”</p>
那颜放醉醺醺，走回自家铺子，神色落寞，喃喃自语，“朱雀桥边，乌衣巷口，王谢堂前，百姓家中。昨日何日，今日何日，明日何日……落雪时节与君别，落花时节又逢君……不喝酒时，心想事成。喝酒醉后，美梦成真……”</p>
背后一个行人快步而行，不小心撞到了年轻掌柜肩头，不料那人反而一个踉跄，说了声对不住，继续快步离开。</p>
此人绕路返回书商家中，将那年轻掌柜的言语一字不差说了遍，然后说道：“六境武夫的底子，很好。甚至会让我怀疑此人是不是已经七境了。”</p>
书商和那女子对视一眼。</p>
眼前这位临时借调而来的武夫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六境武夫。</p>
至于那个颜放会不会因此起疑，根本不重要了。说不得没多久就是清风城同僚。</p>
临近自家香料铺子，在一条有些与骑龙巷相似的僻静小街上，年轻掌柜缓缓走下台阶，在巷子底部有个被大白鹅追赶的棉袄小姑娘，脏兮兮的，黑乎乎的。先一边笑一边跑，被啄后，一边跑一边哭。</p>
颜掌柜驻足停步，看着那一幕，他眯眼而笑的时候，神色温柔。</p>
一位女子刚好在巷子下边，缓缓拾级而上，当她抬头瞧见了那一幕，便再难释怀。</p>
颜放与那女子擦肩而过。</p>
微风拂过年轻男子的鬓角，身形微微摇晃，男子身上既有腰间那枚香囊的清淡香味，又有些酒香。</p>
当男子眼中没有女子的时候，反而可能更让女子放在眼中。</p>
回了暂时关门的铺子，时辰还早，已经有些女子在那边等着，抱怨不已，等到瞧见了年轻掌柜，便又立即笑颜如花。</p>
今天生意还是很好。</p>
铺子尚未打烊，但是终于暂时没了客人，颜放端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口，又看到了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少女，结伴在街上走过。</p>
片刻之后，少年原路返回，来到年轻掌柜这边蹲下身，闷闷道：“掌柜，我没敢将那香囊送给她。”</p>
然后少年抬起头，自己给自己打气，“明天吧，明天一定送给她！”</p>
年轻掌柜微笑道：“没关系，你送了一份礼物给她，她也收下了。比香囊更好。”</p>
少年纳闷道：“我什么都没送给她啊。”</p>
年轻掌柜笑道：“送了的。还是一盒胭脂。”</p>
少年摸不着头脑，“啥？”</p>
年轻掌柜抬头望向天边云霞，轻声道：“你用心看她时，她会脸红啊。”</p>
少年想了想，似懂非懂。</p>
他拎起小板凳，关了铺子。</p>
回了后院，等到一缕不易察觉的气机涟漪渐渐散去，年轻掌柜依旧躺在一张藤椅上，轻摇折扇，凉风徐来。</p>
这些年在清风城，这个外乡生意人，都是如此慵懒的。</p>
手中折扇，自古便有凉友的雅称，又被誉为障面。</p>
之后某天，有位带着两位丫鬟的妇人，来此购买香料，眼光比较挑剔，年轻掌柜斜依柜台，妇人问什么，便答什么。</p>
再后来，香料铺子生意太好，年轻掌柜嫌弃实在太忙碌，便雇了一位女子帮忙。</p>
不料铺子生意，反而一落千丈。</p>
年轻掌柜依旧不太上心，将铺子生意交给那女子打理，自己躲在后院纳凉摇扇。</p>
那女子在月色中，掀起一道竹帘，站在后院门口，望向那个躺在藤椅上的年轻掌柜，笑问道：“知不知道我是谁？”</p>
年轻掌柜依旧摇晃玉竹折扇，懒洋洋道：“反正不是那位许氏夫人。”</p>
女子说道：“你其实见过她的。”</p>
年轻掌柜哦了一声。</p>
女子说道：“我知道，你覆了一张面皮，你若是愿意以真容见我，我便以真容见你。”</p>
年轻掌柜合拢折扇，轻轻旋转，最后一把握住，轻轻敲打额头，道：“可是我习惯了你现在这张面容啊。”</p>
女子有些羞恼，轻咬嘴唇，然后蓦然瞪眼道：“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市井女子，为何一直假装不知？还是说你其实对清风城有所图谋？故意将我留在身边？”</p>
年轻掌柜稍稍转头，望向那施展了障眼法的女子，微笑道：“你说了算。”</p>
女子问道：“你到底是谁？”</p>
年轻掌柜收回视线，望向天幕，“我啊，烂醉鬼一个。”</p>
女子嗤笑道：“如果我没有记错，你从不喝酒。”</p>
他随意道：“明儿就喝。”</p>
那个即将成为清风城许氏供奉的年轻掌柜，还有一道关隘要过。</p>
但是女子与他朝夕相处久了，破天荒有些不忍心。</p>
可一想到清风城许氏家主的手腕，以及自己的寄人篱下，她还是撤去了障眼法，然后轻轻喊了声颜放。</p>
他闻声缓缓转头，立即打开折扇，遮掩自己的脸庞，不再看她，微笑道：“原来是狐国之主。人间真有眼福。”</p>
女子皱紧眉头，大袖一挥，将他那手中折扇拍飞出去。</p>
她瞬间来到他身前，伸出并拢手指，抵住他的眉心处，然后问了几个问题。</p>
她松了口气，收回手指，看着好似昏睡的年轻人，她抿嘴一笑，重新伸出手指，抵住他鬓角处，轻轻一扯。</p>
她身不由己，后撤数步。</p>
她瞪圆眼眸，一手掩嘴，一手捂心口。</p>
那人微皱眉头，清醒过来，睁开眼睛，冷声道：“滚出去。”</p>
她稳了稳心神，笑道：“呦，原来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金身境。”</p>
他伸手一抓，将那折扇驾驭在手，站起身，蓦然而笑，走到她身边，以并拢折扇轻轻敲打她的脸颊，他眯眼而笑，轻声道：“乖，以后当我丫鬟好了。以身相许就不必要了，你其实并不好看，我怕吃亏。”</p>
她微微侧头，偏移视线，继而又与他对视，抬手推开那把玉竹折扇，笑道：“不愧是个烂醉人，很喜欢说醉话。”</p>
被推开折扇，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摔在她脸上。</p>
她似乎有些懵。堂堂狐国之主，元婴境修士，竟然挨了一耳光？</p>
他竟是好似没事人一般，抬头望向夜幕。她嫣然一笑，竟是转过身，安安静静，陪他一起看那夜幕。奇了怪哉，一轮圆月竟是恰好没入云中。</p>
明月躲云中，羞见身旁人。</p>
朱敛聚音成线，问道：“我已经等你多年，不能主动找你，只能等你来见我，等你主动现身。接下来我的言语，不是醉话，你听好了。”</p>
她开始天人交战，凭借直觉，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言语，她嘴上却是说道：“你马上就会是清风城许氏的三等供奉了。”</p>
朱敛笑道：“我当然会继续当这个供奉的。”</p>
她摇头道：“劝你别说多余的话，容易画蛇添足，一个金身境武夫，稍稍努力，将来是有希望成为头等供奉的。”</p>
然后她心中悚然。</p>
不对劲！此人绝对不会只是什么金身境！</p>
果不其然，那人无奈道：“可惜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啊。至多再待三年，一座清风城，实在没资格让我消耗更多光阴。”</p>
她冷笑道：“你会死的。可能是今晚，至多是明天。”</p>
朱敛自顾自说道：“想不想搬迁整座狐国，去一个身心自由的地方？最少也不用像如今这样，每年都会有一张张的狐皮符箓，随人离开清风城。”</p>
“我不是六境七境八境，而是山巅境。”</p>
“若是不答应，我就只能一拳打死你了。”</p>
她颤声道：“你是不是疯了？！”</p>
朱敛以折扇抵住下巴，笑容醉人，道：“算了，委实是舍不得打死姑娘啊，你要是不答应，就去与那位清风城许氏夫人通风报信好了，然后让那位城主来打死我，我正好领教一下宝瓶洲上五境之下第一人的能耐，前提是他舍得毁掉半座清风城。但是你如果答应，我就与你详细说搬迁一事的具体步骤，三年足矣。听过之后，你应该可以确定，我不是与你痴人说梦。”</p>
她转过头，死死盯住那张侧脸。不敢多看，也要多看。此人的胡说八道，到底是让她有一丝心动的。</p>
可是不知为何，她觉得他好像更期待自己的不答应？</p>
朱敛从袖中取出一张面皮，轻轻覆盖在脸，与先前那张年轻面容，一模一样，动作轻柔且细致，如女子贴黄花一般。</p>
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，会被她亲手撕下面皮，又会答应他的那个要求，所以才用得上这张面皮。</p>
朱敛躺回藤椅。</p>
她始终站在原地，只是转头望去，再不见先前容颜，让她如释重负，又有些惋惜。</p>
她问道：“你真名叫什么？”</p>
朱敛以折扇指了指那张竹帘。</p>
竹帘。谐音朱敛。</p>
而清风城许氏，对那昔年骊珠洞天的那座落魄山，十分上心，她作为关系着清风城半数财源的狐国之主，还是清楚这件事的。</p>
她怒道：“你真以为我不会告诉清风城？！”</p>
如果不是此人自己主动泄露天机，她如何都无法相信，眼前此人，会是落魄山上那个常年身形佝偻的老管家！</p>
他挥动那把合拢折扇，道：“过来揉肩。”</p>
她脸色阴沉，“信不信我这就传信那位夫人？”</p>
他说道：“你自己信吗？”</p>
她颓然道：“你说说看那些步骤。我听过之后再做决定。”</p>
不料那朱敛以折扇敲肩。</p>
她一咬牙，走过去，蹲下身，她正要忍着羞愤，帮他揉肩。</p>
不曾想朱敛侧身而躺，与她对视。</p>
他笑道：“今晚莫要偷溜进我屋子，大夏天的，不用暖被窝。”</p>
她鬼使神差问道：“揭了面皮吧。”</p>
他用折扇轻轻敲打她的额头一下，然后重新躺好，“如此明月夜，你我煞风景。”</p>
她怔怔无言，突然说了一句先前朱敛说过的言语：“其实我还是习惯你现在的面容。”</p>
他嗯了一声。</p>
她问道：“你真是山巅境武夫？”</p>
他轻轻点头。</p>
崔前辈已逝，李二更早就离开了宝瓶洲。</p>
自家公子远游未归。</p>
就连裴钱都去了他乡。</p>
如今的宝瓶洲，就只剩下个宋长镜是十境武夫。</p>
他这要还没办法赶紧成为十境武夫，面皮再多，也没脸见人了。</p>
只是缺一两场架。</p>
所以先前身旁这位狐国之主的直觉，半点不错，这个武疯子，是真心希望她传信清风城许氏。</p>
昔年在那家乡藕花福地，贵公子朱敛闯荡江湖的时候，以大醉酣畅出拳时，最让女子心动心醉，真会醉死人。</p>
她拎了一张板凳，坐在藤椅旁，与他一起赏月。</p>
两两无言。</p>
朱敛轻轻打开折扇，扇动阵阵清风。</p>
清风依次拂过两人鬓角。</p>
她说道：“朱敛，狐国真能成功搬迁到落魄山吗？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？我怕死惜命，更怕整座狐国被我连累。”</p>
他说道：“先相信自己，再来相信我。”</p>
她沉默许久，最终忍不住问道：“你这样的人，为何甘心为落魄山卖命？”</p>
他答非所问：“谁人不是笼中雀，哪个不是人间客。”</p>
朱敛朱敛，朱颜敛藏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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