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低下头，“阿良，是你当年亲口说，我崔可以走自己的路。”</p>
阿良嗤笑道：“跟你这种钻牛角尖的聪明人讲道理，我还不如去跟李槐那个小王八蛋吵架。”</p>
阿良松开握住刀柄的手，“老头这一生，惊天动地的壮举，多了去，最后却不得不自囚于功德林，倒是寂天寞地的可怜下场。一生大起大落，烂泥滩里打滚的岁月都不短。可老头子给人的感觉，依旧是洁净和温和，洁净在外，温和在内。齐静春也一样，你崔就不行。当年齐静春是一根筋，你崔学什么都快，哪里想到最后，齐静春都能跟那些老王八打得惊天地泣鬼神，你崔却沦落到不人不鬼不神不仙的下场，你咎由自取啊。”</p>
阿良笑了笑，“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头子，他说你的想法不错，但是你做得不对，他最后还说，你的字帖写得真好，《小园韭菜帖》和《天下黄花贴》，真是漂亮，早知道是这么个师徒反目的光景，当初就该多跟你讨要几张。”</p>
老人眼眶通红，颤声道：“先生也觉得自己是有错的？不是全对的？”</p>
阿良白眼道：“我阿良的脸皮，是跟谁学的？老头子嘴上不认错，你们做学生弟子的，蹭吃蹭喝老头子那么多年，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？再说了，老头子的通天本事和为难之处，别人不知道，你崔还不知道？算了算了，懒得跟你废话，你闭嘴，滚远点，我不想看到你那个怂样。”</p>
老人摇摇晃晃，踉踉跄跄，转身离去，呜呜咽咽的古怪苦笑声，在空旷的广场上，倍感凄凉。</p>
阿良再次望向天空，跟泼妇骂街似的，让人大开眼界，骂骂咧咧道：“知道了知道了，催催催，催你娘的催，你们又跟崔那混小子一样姓崔！有本事下来打我啊，来啦！”</p>
骂归骂，事要做。</p>
阿良摘下祥符，想了想，高高抛给宋长镜，话却是对大骊皇帝说的，“这把刀，我留下来，你们大骊替我还给一个名叫李宝瓶的小姑娘，记得对小姑娘客气一点，她是我的朋友。”</p>
大骊皇帝笑着点头道：“没有问题。”</p>
阿良自言自语道：“啧啧啧，策马饮酒佩刀别葫芦，好俊的画面，美不胜收哇。将来你们人间有眼福喽。”</p>
宋长镜握住那柄狭刀。</p>
虽是一把刀，却是剑气满溢高涨的骇人气象，如江海深广。</p>
阿良犹豫了一下，没有将那绿竹刀鞘一并摘下，伸展了一下懒腰，甚至还轻轻蹦跳了两下，抬头笑问道：“来来来！天上的，告诉我，是佛法远，还是道法高？！到底是谁的本事更大，拳头更硬？！”</p>
天外有天，有人微微一笑，有人佛唱一声。</p>
阿良大笑：“那就容我阿良跟你们打过再说！”</p>
这个自诩从不知道吹牛为何事的男人，气势骤然暴涨，从之前的练气士十二境巅峰，转瞬就攀升到十三境巅峰，整个人如一道璀璨光柱，从人间拔地而起，直接破开这座浩然天下的天幕穹顶，最终消逝不见。</p>
少年宋集薪久久不愿收回视线，最后发现站在最前边的衮服男子，背后全是浸透明黄色龙袍的汗水。</p>
少年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去，这一刻，少年才知道原来人间有这么猛的家伙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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