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喜看了张衍一眼,神色间欲言又止。</p>
“杨伯来得正好,今晚便在此处住下,与我说些山下趣闻,苍梧山多有美景,改日再带些粮食随采买之人下山。”张衍自然能看出张喜上山别有因由,不过他这个人胸有城府,并不急于询问,只是一味招呼。</p>
见张衍要往里走,张喜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,“唉,少爷,老仆我有句话不得不说。”</p>
张衍回过头,温和地说道:“喜伯,我自小是你带大,有什么话但说无妨。”</p>
张喜连连叹息,道:“少爷在这苍梧山上已是三个春秋,掰指细算,可见多少人成仙了道?老太爷曾官至云州太守,老爷临终前也是对你期望殷殷,盼你光耀门楣,你本该读书应考,怎可在此耗费大好光阴啊!”</p>
张衍却是哈哈一笑,他走了两步,在一处站定,伸出一只手指着洞壁上方,道:“喜伯你看,这上面一首诗伴我三年,我却始终见而不识,今日一观,竟是深得我心。”</p>
张喜诧异张衍怎么突然扯到诗上,不过少爷既然对诗词有兴趣,自己当然乐见其成,他也是读过诗书的,凑过去抬头一看,发现这首诗落款时间是永平初年,便知道距今已经一百三十三年,可那字迹竟然深入石壁,犹胜初刻。</p>
他慢吞吞地念道:“金殿枯骨黄泥冢,浊酒半杯祭公侯,今朝一觉黄粱梦,只问仙人不问愁……”</p>
张衍一声感慨:“今朝一觉黄粱梦,只问仙人不问愁,说得好,说得好!喜伯你看,这正是我张衍心意之写照。”</p>
天不绝人,再世重生,今生大道之路豁然在前。他怎么会浪费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而回去贪图人间富贵?</p>
张喜颓然摇头,少爷看多了神仙志怪,受此毒害甚深,虚无缥缈的神仙之事怎可听信?他叹道:“少爷,你资质不高,修仙无望,何苦……”</p>
“资质不高?”</p>
原本表情淡然的张衍神情略有异色,眉头轻皱,道:“喜伯,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?”</p>
杨喜吓了一跳,似乎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,立时嚅嚅不敢言。</p>
张衍目光一闪,叹了一声,道:“你来时,周家人是怎么对你说得?”</p>
张喜不假思索,道:“周家人说……”</p>
还未说完,他脸色一白,顿时知道自己说漏嘴了,嘴唇哆嗦了几下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拉着张衍的袍服,泣声道:“少爷,周家人找到我说已知你在此处修道,着我劝你下山,否则当你试试周家的厉害手段,少爷,周家势大,我们惹不起啊。”</p>
果然是周家找上门来了么?</p>
张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,他摇了摇头,道:“喜伯,你这是上当了,周家人若知我所在还需找你作甚?岂非多此一举。”</p>
“什么?”张喜愣住了,“少爷是说周家不知你在此处么?”</p>
张衍冷笑一声,道:“他们先前大约也知道我在苍梧山中,只是这里又不是他家后院,找起我来还要些花费些手脚,可是你一来,他们自然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我了。”</p>
“啊?”</p>
“哈哈,姐夫到了山上几年,倒是长进了不少啊。”</p>
随着一声长笑,门外转进来一个身着白色襕衫的英武少年,他双目狭长,鼻梁挺直,嘴如一线,眉宇间透出一股傲气。</p>
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张衍几遍,突然一笑,道:“姐夫,求道长生有万般坎坷,千般关隘,似你这等资质,终生成就有限,有家姐在上,自然能护持你一生平安富贵,何必在这山中与寒露荒草相伴?还是回到家中,今后小心照看父母,做个凡人安度余生,岂不是逍遥快哉?”</p>
不等张衍开口,他又一笑,道:“虽然你此次私自上山,但是父母家人也知你受他人蛊惑,不会怪责于你,且速速随我回去吧。”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规劝,但语气中一股不容置疑姿态却是尽显。</p>
张衍淡淡一笑,道:“父母家人?谁的父母,谁的家人?”</p>
说来他的前身经历也是奇异。三年前,也就是在他十六岁时,娶了定阳周氏的周家小姐周幼楚为妻,与此女拜堂之后,洞房中新娘居然周身大放光华,称自己是神女转世,如今灾怨得满,即将飞升仙阙,着他照看顾此生人间父母,百年后自会渡他去天庭同享极乐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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