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近黄昏。</p>
血泼散在两军交锋的土地上。</p>
蒙军右翼，一个名叫“孟伯阳”的蒙古汉军将领跨坐在战马上，握着弯刀，看着前方不断向前逼近的宋军大旗，脸色沉重。</p>
孟伯阳是涿州范阳县人。</p>
涿州这地方，早在宋辽澶渊之盟时，就成了两国的边界，范阳县属辽。</p>
到了宋金灭辽时，涿州曾短暂的被宋收复过，辽涿州守将郭药师以城降宋。</p>
但没多久，宋、金战起，郭药师降金，涿州又属金。</p>
孟伯阳少时读过几年书，认为唐代之后，中原王朝历经了辽、金两个正统王朝，南边那个称作“宋”的小小割据势力，竟始终不肯归服中州。</p>
在他眼里，宋人这些南蛮子分裂了天下，该杀。</p>
这次随征，孟伯阳本以为这一战会很轻松。</p>
没想到竟打到了如此地步。</p>
他已经很疲倦了，从昨夜打到现在，他只吃了两把干粮。</p>
说好的十余万大军必将在野战中击败区区一万宋军，说好的大胜之后大汗亲自召见，赐酒肉庆功……</p>
但放眼看去，前方全是宋军，后面的蒙军始终没来支援。</p>
听说是大汗的望台倒了，正要撤过嘉陵江。</p>
孟伯阳不由想起许多事……比如他家业很大，有大量的田庄、铺面，之前漠南王经略中原时，他每年收入颇丰。</p>
去岁的钩考虽然没牵连到他，但家中佃户都被征为驱口，各个产业更是凋敝下来。</p>
若是大汗攻下江南只是抢一圈，他必也少不了封赏。但等到往后没有军功封赏了，子孙的营生从何处来？</p>
田地荒芜，然后在江南放牛吗？</p>
简而言之，在这些汉军中下层将领眼里。行汉法、治汉地的漠南王，已潜移默化地有了很大的威望。</p>
之前，孟伯阳没敢想这些，但今日大汗的望台一倒，心思免不了就活络起来。</p>
“赵义，你说，大汗没事吧？”他向身边的副将问道。</p>
“将军，打仗呢。”赵义才开口，肚子就咕隆响了一声。</p>
“我在想……”孟伯阳话到一半，摇了摇头，道：“算了。”</p>
赵义四下一看，低声道：“我知道将军在想什么……大汗只怕是逃了，留我们在这里断后。”</p>
孟伯阳没说话。</p>
“将军，我饿得厉害，实在没力气了。”赵义又道，“蒙古人再不来支援，我们真要死在外乡，这离涿州可远。”</p>
“放心吧，大帅有分寸的。”</p>
孟伯阳眼中忧色更浓，抬眼又看向前方。</p>
前方的阵线上，宋军还在缓缓前向逼近，要不了多久，就要杀到他面前了。</p>
他握着手中的弯刀，又看向史天泽的大旗，目光闪动起来。</p>
“大帅啊，大汗要是逃了，你可莫让弟兄们送死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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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宗王！不能再退了！”</p>
石子山上，来阿八赤不停向莫哥苦劝。</p>
“再不支援史天泽，这些汉军马上就要溃败了。”</p>
莫哥面如金纸，还半倚着身子，道：“不是……不是让汪忠臣……支援了吗？”</p>
“可宋军就不攻汪忠臣啊。”</p>
“那……就让他顶上去！”莫哥根本就无力起身去看战场上的兵力分布。</p>
来阿八赤大急，抬手一起，道：“汪忠臣若让开防线，宋军便可由西面绕到山南，直攻浮桥，大汗还怎么走？！”</p>
“咳咳……你要我怎么做？”</p>
来阿八赤几乎要喊出来那句“宗王你起来看一眼！”但</p>
他知道，莫哥现在的情况不能乱动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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