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，众人均在议论，与司马懿年龄相仿的贾逵问他，“仲达，依你之见，曹丞相留下这么一句‘既得陇，复望蜀耶’，可是他要放弃南下，去支援襄樊？”</p>
司马懿摇了摇头，“丞相说过放弃南下么？”</p>
这…</p>
贾逵一脸惊诧，“你的意思是？”</p>
司马懿比出了食指，示意他小声一些，他只是淡淡的道：“揣摩丞相的心意…是取祸之道，你、我就莫要自取其祸了！”</p>
“你…就喜欢卖关子。”贾逵无奈的摇了摇头。</p>
司马懿却淡淡的道：“子和将军与子孝将军遇刺，这一死一晕厥，表面看是大祸临头，但福祸相依，如何就没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味道！”</p>
一时间贾逵像是被司马懿绕晕了，完全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。</p>
其实，他心头最大的疑惑依旧是：</p>
——曹丞相究竟会不会放弃南下巴蜀，赶赴襄樊！</p>
…</p>
…</p>
曹操正在仔细的读满宠的信笺。</p>
他读到偏厢车、连弩和木牛流马时，微微有些惊讶；</p>
读到为了抢夺这些军械，曹纯出兵落日谷时，虎豹骑悉数葬送时，他的心情更是无以复加。</p>
读到曹仁、曹纯两位将军深夜之时大打出手，最终曹纯劈碎连弩，连弩中暗器触发，曹纯、曹仁一死一晕厥时。</p>
曹操只感觉额头处隐隐的作痛。</p>
“砰”的一声，他将满宠的信笺重重的砸在地面上。</p>
他狠狠的吟出了那个罪魁祸首的名字。</p>
“黄老邪——此黄老邪好毒的计啊！”</p>
“这次子孝与子和是中了那黄老邪的奸计了。可笑，子孝，几年来谨慎固守，却不想…这一次，输在了一个贪字上。”</p>
这时，程昱在曹操的身边解说：“从汉中回襄樊，有陆路与水陆两个方向，距离都较长，若是按照丞相定下的规矩‘不走夜路’，那…”</p>
不等程昱把话问完，许褚进来禀报，“丞相，徐晃将军求见。”</p>
曹操抬头，脸色阴郁至极，“传！”</p>
徐晃踏步进来，因为焦急，连礼都忘了行，“丞相是要动身去襄樊么？”</p>
曹操注意到了他的失礼，不悦的皱眉。</p>
“嗯？”</p>
徐晃这才醒悟，慌忙的单膝跪下，“末将失礼，末将拜见丞相。”</p>
曹操这才淡淡的问：“你是听何人所说？”</p>
徐晃毕恭毕敬的回道：“是丞相亲口所说，既得陇，复望蜀乎？如今整个军营中都在如此传，各个将军都乱成了一锅粥，忙着收拾辎重，与丞相一道驰援襄樊。”</p>
程昱躬身：“公明将军所言非虚，军心浮动啊！”</p>
曹操脸色阴沉，“都学会揣摩孤的心意了。公明，你速去各营传令，就说让各营收拾齐全，待孤下令之时，三军齐齐发往荆襄与那关云长决一死战。”</p>
这…</p>
徐晃拱手，“末将斗胆问一句，那这段时间，我与儁乂将军暗中训练的那些擅长山地作战的兵士，都…都白费了么？”</p>
言外之意，徐晃是问，这么好的时机，真的不南下了么？</p>
曹操冷冷的回道：“孤方才说的话，你没记住还是没听懂？”</p>
徐晃忙躬身退后，“末将记住了，末将告退！”</p>
徐晃一边退出这房间，一边迷惑的自言自语，“功亏一篑啊，功亏一篑啊…”</p>
他略一沉思，一跺脚，大步往张郃的营寨去了。</p>
“唉——”</p>
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，他回忆起的是此前取下汉中时，曹操特地将他与张郃秘密召集。</p>
那一次，两人被许褚领到了一个破旧的房间里。</p>
房间中高挂着一张地图。</p>
地图上标记着三条南下巴蜀的道路。</p>
第一条金牛道，这条取名于春秋战国时期“石牛粪金、五丁开道”故事的道路。</p>
若要从汉中抵达成都，那需要从先到褒城、到宁强，过广元、昭化、剑门、武连梓潼、绵阳、德阳最后才能南下到成都。</p>
此间关口、险隘居多，数不胜数。</p>
第二条是米仓道，过南江抵达巴中，所谓“巴蜀”，便是指代巴中与蜀地，此“巴中”乃是蜀地最重要的屯粮及北上屯兵之所。</p>
第三条是荔枝道，从汉中抵达西乡，一路向南可直抵涪陵，这处是连接益州与荆州的核心要道，战略位置不言而喻。</p>
看到这三条路…</p>
张郃与徐晃就大致明白了什么，</p>
而这时，曹操从门外快步走入，他看到徐晃与张郃，连忙吩咐道：“孤要取蜀中，奈何将士不擅长山地战，唯独能仰赖二位。”</p>
说到这儿，曹操指向地图中的米仓道与荔枝道：“刘备、诸葛亮势必把重兵屯驻于金牛道上，一处剑阁极难突破，故而…孤打算亲率大军走金牛道，以此迷惑那大耳贼，公明走米仓道，儁乂走荔枝道！若丢了巴中与涪陵，那这蜀中，大耳贼坐不稳！”</p>
徐晃尤记得当初丞相言及南下时，何等的霸道，何等德挥斥方遒？</p>
此刻的徐晃收敛心神。</p>
一晃…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儿了。</p>
三个月来，他与张郃每日都不敢怠慢，每日都在训练将士们的山地战，如今将士们的山地战略有所成，已经完全具备南下的时=条件。</p>
且…听闻刘备入蜀后，蜀中一片混乱，人心浮动，这正是一股做气南下的良机啊！</p>
可谁曾想…</p>
却…却因为…因为一个襄樊，因为曹仁的遇刺晕厥，就要功亏一篑！</p>
“唉…唉…”</p>
徐晃退下，不住的长吁短叹。</p>
曹操则思索着冷笑，“看看，如今的这些武人，已经这么明目张胆的，来揣摩孤的心思了。”</p>
程昱小心翼翼地说，“丞相若有意支援襄樊，那便该早下动身，以此安定汉中、襄樊两处军心，避免军心浮动啊！”</p>
曹操斜睨了程昱一眼，“孤何时说过，要动身襄樊？”</p>
“啊…”程昱一怔，“丞相不是说‘既得陇，复望蜀’呼么？”</p>
“哈哈…”曹操爽然大笑，“你们都以为孤会动身襄樊，如此，那刘备、诸葛亮也会如此以为，从而蜀军上下尽皆松懈，如此，米仓道与荔枝道一战可定，此不为天赐的南下良机么？”</p>
这…</p>
曹操这话脱口，程昱一怔…</p>
不过很快，他悟了。</p>
丞相这…这是“明救襄樊，暗下蜀中”么？</p>
此计高明啊！</p>
…</p>
…</p>
夜已深，温黄的灯光下，诸葛亮羽扇纶巾的手执关羽的书信。</p>
踏着光滑如镜的青石地面，正缓步慢踱，若有所思。</p>
所谓——见字如晦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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